加加林减木

只写自己想写的 随意就好

禁果(19)

就是他了,只要他了,其他什么的都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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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事变,有没有将你掩盖

Chapter. Nineteen

配bgm:沙龙——陈奕迅







 

五月春夏相交,天上吹着一个巨大的水泡泡。


空气里全是能看得见摸得着的水雾,人只消在街上走十分钟,便满头满脸都湿腻腻的,像是汗又像是水。


肖战拎着公文包,随着奔涌向前的人群走进一栋栋高楼。他忽然感觉自己像鱼,此时此刻就在海底潜游着,周遭才会这样湿,大气压才会等同于深海水压,直叫人喘不过气。



 

今天是专访的日子,肖战要把公文包早早丢在格子间里,投身去摄影棚。

用不了多久,他就不用再坐格子间了。


昨晚肖战捏着那份采访稿,他盯着头一行字看了半小时,却只是在发呆,就像是上课的时候眼睛死死地盯着黑板,整整四十分钟的课下来,他仍是什么都没学到。


这份稿对他来说又算什么呢,是通往山顶的桥,还是对他罪恶的判词。

他看着满章满页的字句,不乏胡编乱造、无中生有的情节,他要打着满肚虚伪的腹稿,他要戴着面具在镜头前光鲜,他仍要选择这么做吗?


采访稿里那个自小就对摄影感兴趣,从小学就开始拿摄影比赛大奖的人不是他。真正的他,自小就蠢蠢笨笨,小学的时候连三好学生都没拿过,只晓得跟王一博打架。


他离自己的月亮不过只有一步之遥,而这一步却带着深深的诘问、背负着沉重的代价。他一旦迈出这一步,就真的是把自己的灵魂贩卖给恶魔了,为了他渴望的那颗水晶。



肖战坐在落地窗前,无限地怀念着那扇能看见月亮的大窗,刚刚冲完澡的男孩就躺在他身边,举着打球受伤的尾指跟他大肆炫耀今天的事迹。


“医生怎么说?有没有什么要注意的地方?”


男孩摇摇头,“医生说没什么,只是有一点要注意。”

“他说我太专一了,只喜欢肖战。”

“就这点要注意一下。”


他被气笑了,想骂男孩傻,可一对上月光里那双真诚带笑的眼,他便什么狠话都说不出了。他顺着男孩湿湿的头发,手指停留在男孩的耳背处,轻轻摩挲着。


“那我呢?他有没有说作为男朋友的我要注意什么?”



“有啊,他说你的问题不大,但是比我稍大那么一点。”

“他说你太爱月亮了,要把爱分一点给王一博才好。”

“月亮会负你,但王一博不会。”


他忽然不想看大窗外的月了,哪怕它是那么的近那么的亮,哪怕它是万人都追随的水晶,在那刻,他不想在乎,他只想要把全部的爱,原原本本地交给男孩。

他很吝啬,他的爱只够给一个人。他很固执,他的爱只能给一个人。


而这个人是谁呢?他不说,心来替他作答。



肖战沉浸在回忆里,把头枕在膝上,看着外面闪烁的灯、繁忙的车,一面笑一面哭。


这落地窗足够大,大到能容纳市区所有奇迹般的玻璃高楼,大到能把数万辆奔波不息的汽车都装进来,大到能为他捕捉天上的那轮月。

但它又实在小得可怜,连一条横渡不过百米的江都装不下,连那片蜷缩在一方的残破郊区都容不了。


偏偏在公里之外的那扇窗,小到只能装下他所有的至爱。




 

肖战不是没来过摄影部,有时候封面定下的模特要排时间去拍摄,他便要站在旁边盯着。


只是他实在没想到,他有一天竟会成为镜头要聚焦的那位。


白色背景布跟地面几乎没了边界,都白得刺眼。

摄影部的Adele和她的几个助理已经在忙活了,艾伦弯着腰站在三角架后面,听Adele解释照片的设计和构图。


肖战反倒成了最迟的那一个,他穿着休闲西装,局促地站在门口。


摄影棚很高,打通了两层楼才并成一个摄影部,自然大气,墙和地面都刷成白色,天花板更是高得遥不可及。


靠墙的地方摆着一排排的衣帽架,全是杂志上才会出现的高定礼服,亮片流苏羽毛,张扬抢眼。


艾伦曾说过,人要不就心甘情愿地堕落,要不就不留余地地成功,别做徘徊在中间的人,太难受。

可惜肖战大概永远都悟不懂这个道理,他就是这样一个别扭的人,在寂寂无名的时候幻想着如何如何去闯一番事业,而在真的要成功登顶的时候又畏缩不前。他始终都不够狠心,又怎么能成大事。




“肖战!过来,准备要换衣服了。”艾伦看见他愣愣地站在门口,就摆摆手让他过来。


肖战从神游中被拉了回来,没什么表情地走过去。他才刚刚站稳,艾伦就抓着他的手臂,装作什么事都发生一样给他讲等会要注意的事。


确实没什么事,肖战不过是一只金丝雀,刺再多也只是雀,飞不出金钱的牢笼。而艾伦,一个高高在上的大金主,给了肖战现有的一切荣华名利,不过是轻易地夺走几个所谓他爱的人,又算得了什么呢,肖战不该斤斤计较。


肖战咬紧后槽牙,他想起王一博冷冷的脸,想起胖子的话,他盯着手臂上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只感觉是本能的厌恶和恶心,他不顾旁人,硬是甩开了艾伦的手。


艾伦的话顿了顿,大概也只是惊愕了两三秒,话便又继续了下去。

“肖战,我们会先给你拍几张照片,五张做内页,一张做封面,快的话两个小时就能结束,之后就是专访,稿你都背好了吧?编辑部的工作也交接好了吧......”


艾伦从来都没什么火气,就算说狠话的时候也是温温和和的,只是话语里的威胁意味愈演愈烈。

肖战自然是恨透了他的,他自己也清楚,即使把肖战调到市场部,调到他身边去,肖战也不可能会给他好脸色看。


艾伦一向是个清醒人,把事业看得重于爱情千万倍,肖战不肯依他就算了,要是能为他挣很多很多的钱,也算是还有些利用价值,勉强可以原谅肖战对他的不礼貌。



 


造型师帮肖战搭衣服,明明已经到初夏,居然还要肖战穿毛衣。里面一件淡蓝色衬衫,外面罩着米色的针织毛衣。

看是很好看,可这样的搭配只能生存在空调开到最大的室内,一旦出去,别说什么见光死,先给你热到个中暑昏厥。


肖战不懂时尚,男孩子最爱的就是球鞋和游戏机,他在王一博的强烈安利下,勉强知道了些游戏机的东西,可衣服他真的一窍不通,只能任由造型师给他穿上一件又一件累赘的衣服,再套上好几只银色的戒指。



其实为什么要让他来做封面,因为他的那张脸。


肖战到RG很久之后才明白,一开始便是艾伦设好的局,他看中了肖战的脸,看中了肖战的野心,而绝非是他的才华。

偶遇伯乐的欣喜不过是泡影,艾伦从来都不是他和胖子的伯乐,而是一个比普通商人还要狠的商界豺狼。


当初叶总在酒会的时候就曾说过他的天赋不只于摄影,肖战听得糊里糊涂,他完全听不懂这些老家伙的谜语,而今才猛然发现,原来从那个时候,艾伦以及酒会上的所有人,就没有一个真的把肖战看作摄影师,他们只是如饥似渴地盯着他那张脸,渴望从这俊美的脸上挖出金子来。


没有人问过肖战是愿意当一个摄影师还是当一个出现在杂志上的新星,肖战可悲地想,原来这张脸要远比自己的才华还出彩,足够让人无视他的努力,足够让自己成为被捆绑的傀儡。


年轻人的月亮不过是痴人说梦,被冷冽的现实撞击几下,被纸醉金迷的浪冲刷几下,他们甚至连力气都不用使,那所谓的梦就会自动自觉地在烈风中瓦解。他们利用肖战对摄影的痴求,为他营造一个完美的乌托邦,等待着这个穷小子浑浑噩噩地走进他们的圈套。


认为真心打不过金钱,这就是他们最大的误区。




 

“Roger,让我来帮他弄吧,你先出去。”


更衣间里站着造型师和肖战两人,现在造型师被踢了出去,房间里就只剩他们俩干瞪眼了。


肖战理着衬衫的领子,“你也不用帮我了,我自己能搞定。”


艾伦却像全没听见出话里的抗拒似的,自顾自快步走了过来,伸手就要替肖战整理衣领,肖战往后躲,他的手就这么扯住昂贵的衣服,肖战躲不掉,他便极其用力地扯着肖战的衣领,扯一下顿一下,慢条斯理,又阴狠至极。


话还没说,愤怒和不满就已经从动作上表现出来了。这就是艾伦,脸上笑容得体,手上毫不留情,他便是笑面虎。


肖战被扯得一抖一抖,呼吸便像铰死的机器,迟钝几秒,又重重地呼出一口热气。

领子根本就已经整理好了,艾伦不过是在发泄,也是在警告。肖战却不愿再听命。



“等会在镜头面前不要紧张,把稿子背出来就好。”


“可那不是我......”肖战喃喃。


“你说什么?”


“我说那根本就不是我,那是你们虚构的肖战,不是我,我没有那么完美,在摄影这条路上我走得很艰难,根本就不是上面所说的那样出类拔萃。”肖战的声音不由得拔高了几度。


真正的他才不是平步青云,他走得磕磕绊绊,跌得浑身是伤,可这样的人物在大众面前并不讨喜,人们更喜欢努力就有收获的故事,因为那是他们从小就被如此教导着,并且深信不疑。

而肖战这般反骨的人,没什么实力,梦又做得特别大,搬上杂志之后只会被别人骂不自量力。



“没人会管这些,他们只希望在杂志上看见一个完美的值得追捧的对象,而这个人背后是怎样的,是不是有才,有没有得过奖,他们根本不会深究。”


“肖战,放过你自己,不要在即将到来的名利面前为了这样的小事闹脾气。你知道的,我不喜欢婆婆妈妈的人。”艾伦说着,领子已经整理得一丝不苟,甚至板直得有些奇怪了,他的手却依然没有收回来。


他徘徊在肖战的脖子上,慢慢地又滑到了肩膀。


毛衣肩上的棕色小牛皮,不知价值几何,但这全是他施舍给肖战的,让一个穷小子穿上这样的华服,他不由得生出许多高傲来。

富人施舍的粥,无论稀不稀,穷人都没权力抱怨。肖战应该感恩戴德,不至于跪下吻他的皮鞋尖,可唯唯诺诺的谦卑是少不了的。


艾伦已经让他放纵了这么久,给了他最大的自由,他却恃宠生骄,真是难训。



艾伦没有用力,可肖战已然紧张到蝴蝶骨都紧缩。


肖战浑身起了难受的鸡皮疙瘩,艾伦仍没打算放过他,明示暗示过那么多次,肖战还在装疯卖傻,艾伦不是小气的人,只是有些势在必得的东西他不可能就此放过。



“一生中能遇到肯给你机会的人,就不该再有半句怨言。”


“我给了你这么多,帮你走上坦途,肖战,可你似乎从来都没有真心跟我说过一句感谢。”



感谢?


肖战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他睥睨着艾伦,眉眼间全是不屑:“你明面上要我去跟你谈生意,理由说得多冠冕堂皇,什么看我感不感兴趣,实际上就是通过我的手把那份有问题的文件给胖子签。我跟着去谈生意的消息是你故意放出去的吧?所有人都知道我去了,所有人都知道那份文件是我亲手给胖子的,我根本就没办法辩解,因为没有人会信我!”


“而你呢,三番四次借着我的手把我身边的人一个个踢走,把我唯一的夏月夺走,我是满手鲜血,你却干净得像张白纸一样!!你还要我感谢你?艾伦......这根本就不是我想要的名利。”


肖战气急了,一股脑把肚子里的东西全倒出来,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挑明,他气得眼睛生红,连水亮的眸子都逼出冷冷恨意。


他早该跟艾伦撕破脸的,都怪自己畏缩不前,被名利呼声困住了脚,因为软弱因为固执的贪念而成了恶魔手上的屠刀。


眼前的男人确实是为他摘下月亮的人,男人有大把的手段,有大把的钱,足够把他捧得很高很高。


“你有没有想过,很多很多年之后,站在山顶上的我们还是我们吗?”


在此刻,这句话胡乱地在肖战脑子里响着,而混乱中的那道声音却坚定无比,一遍又一遍,他忽然想起,原来那公里之外,还有他最爱最爱的人,那个他就算逃离酒会也要奔去拥抱的人。


他明明拥有着最真实的爱,却在拼命追逐虚假的浮华。




“我让你放弃王一博,我把胖子辞掉,全是因为你。”艾伦抓着他的手臂,很用力,肖战痛苦地拧着眉。


“他们的存在只会阻挡你前进的脚步,我在教你狠心,与失败者为伍,你也会变成可悲的失败者,你知道吗?!”艾伦死死地盯着他,向来温和平静的脸终于露出破绽。


他像是在恨肖战不开窍,恨肖战无知又固执,经历过那么多,早就该知道怎么做才是最有利的。

艾伦不明白,为什么肖战会在大好前途跟前踌躇犹豫,难道他从一开始就看错了人?



肖战别开头,扭着肩膀拼命要挣开艾伦的禁锢,他的眼里交织着迷乱和清醒,“我要下去走走。”他说。


“等会就要拍摄了,我们耗不起这个时间。”


“我说我要下去走走!!”


肖战完全没把艾伦的话听进去,他朝艾伦吼着,眼睛猩红,他只知道他现在很难受,昨晚的回忆已经足够让他煎熬,他必须逃离。

新鲜空气,哪怕是市区的空气,也至少能让他安心一些。


艾伦的眼睛在剜着他,他企图从肖战的眼里看见什么,却大失所望。三秒后,他松开手,转过身给肖战让道。


“我会让拍摄暂停一个小时,记得,全部人都在等你。”


放他走的时候还要给他施压,肖战厌恶至极,他才不想管有多少人在等他,也不想管这次的拍摄有多紧急。


他不过是自私的小民,在这样的时刻,才不会关心什么狗屁国家大事。

 




刚刚在心里的吐槽还真的成真了,肖战现在穿着厚重的毛衣,走在三十五度高温炽烧的大街上。


市区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人才”济济的,街上永远不乏西装笔挺的写字楼白领、利落高傲的时尚工作者,他们拥挤着,把肖战逼得越来越热。

这是比盛夏郊区还要窒息的蒸笼。


肖战,一个在暑天还穿着毛衣的人,在市区人的眼里,毫无疑问是个十足的怪咖。


这衣服实在是有质感,质量好到连气都出不了。肖战不过才走了几步路,就已经热得满头大汗。认真搭配的帅哥总是招人注目的,不管他是不是热到把头发都浸湿。


肖战在街上慌乱地走着,漫无目的,无视着一束束好奇的目光。

忽然间,他在那涌动的人潮中看见了傅琪。


那个他为了搪塞爸爸而同意去相亲的女孩子。算起来,两人已经有大半年没见,肖战以为他们只是两条相交线,在彼此利用完之后不会再有交集。



傅琪也一眼便认出他,她明显愣了愣,眼睛小幅度地眯着,好一会才确定是他,她爽朗地喊了一声:“肖战!Hi!”


“傅琪,好巧。”肖战快步走了过去,顾不得满头狼狈的汗水。


“这话该是我问你的,你怎么会在市区?走吧,我们去咖啡店坐坐,那里有空调,这天气谁受得了。”


傅琪很是心细,她注意到肖战的汗,没明说,只是拿咖啡店的空调做借口,假装自己也很热,由此给了肖战一个舒舒服服的台阶下。

她还以为肖战是开工作室的摄影师,自由职业者,时间什么的都不太赶,于是也没问他有没有时间就直接把他抓去聊天。


肖战没拒绝,他也确实需要一个凉快的地方,不管坐在对面的人他熟不熟。




 

RG周边的咖啡店,不过早上十点,已经坐满了办公的白领,还有几个放了假在打游戏的高中生。


三个男生围成一堆,出去玩也不像女生那样到处逛街,在家也是打游戏,约出来玩也不过是找个有空调有东西吃的地方继续打游戏。几个男生高高瘦瘦,桌前摆着一堆高热量食品,在这样的青春期,根本就不用担心身材,无论怎么吃都是清瘦的,跟王一博一样。王一博也本该这样悠闲轻松的。



傅琪发现肖战一直往后看,眼神定定的,像是入了迷一样。


“看啥呢,肖战。话说你怎么穿毛衣啊,这大热天的。”


肖战这才回过神,“我准备要去摄影的,里面太闷,就下来走走。”


他这话实在没什么说服力,摄影棚里冷气很足,怎么可能会闷,街上才更闷。

傅琪很是疑惑,“准备去拍摄?你不是摄影师么,怎么自己变模特了?”


说来讽刺,经此一问,肖战才猛的想起,原来自己是个摄影师啊。

在这样像梦一样的七个月里,肖战学了很多也做了很多,可在摄影上,他不过是兜兜转转又走回原点。


胖子走了,独立版靠他一个根本办不成,权力就顺理成章地被收回,艾伦真是精明。


他被调去市场部,从拍别人的那个变成了被拍的那个,他真的变了,他面目全非,连自己都觉得毛骨悚然。



“我......我进市区的公司了,他们准备做我的专访......”

换做别人来说这句话,一定很是骄傲。可肖战却坦白得很艰涩,像是在说什么不耻的秘密一般。


傅琪没有立即回话,她瞪大眼,像是很震惊。转而又恢复了平静的模样,她咬着吸管,喝着杯子里的摩卡。

奶泡挂在壁上,褐色的咖啡慢慢减少,露出没了棱角的冰块。


像是那条江,初夏,江水已经退潮,可肖战记忆里那个少年还是静悄悄地躲在角落,他不吵不闹,他看着肖战所做的一切,却更像是无言的审判。



“其实......我刚刚在街上看见你的时候,我就有种很特别的感觉,我觉得你不同了,不是因为衣服,而是....你人不同了,我说不清楚,总之就是不同了。你好像成熟了很多,也瘦了许多。”傅琪笑着说到。


“是吗......”

肖战呢喃着,连礼貌的回笑都不想有了,他懒得装开心,这话王一博也说过,胖子也说过,就连他自己都可悲地察觉到了,实在叫他开心不起来。



“我还蛮震惊的,你居然会进公司。”傅琪笑出小虎牙,她仍留着温婉的齐耳短发,却也有那么一些不同了。


“当初在那个西班牙餐厅跟你吃饭的时候,你虽然说做自由摄影师很累,活很多钱还少,可我感觉到你是很热爱当下那个状态的,我以为你不会做出什么改变......但不管怎么说,稳定的工作自有它的好处。”


从别人嘴里听到这种话更让肖战失望,对自己失望透顶。是啊,他当初多热爱摄影,那现在呢?他是不是在慢慢消耗着透支着自己的热爱,而这样的事似乎从无底限。


“傅琪,你看人真是看得很透彻。”肖战由衷地说到,并不是恭维。


傅琪摆了摆手,笑容比以往多了份自然。两簇短发垂落到额前,她没管,继续说:“我也这么认为。虽然这么说确实有些自恋,但当初看见你和你弟弟的时候,我确实在眼见的东西之外还了解到别的。”


“你跟你弟弟身上有着一模一样的气质,像是一种......一种倔强不屈的生命力,可能是血脉的缘故吧。”


“抱歉地说一句,我觉得你不会向什么东西低头,就像你弟弟那样,他是冷酷地倔强,你就是温柔地坚持,所以我很是不懂你为什么要进大公司。”


傅琪说着,低下头摆弄桌上的餐巾纸,随即又抬起头说到,“我这么说真的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心里的一个疑惑而已,我也在国企工作过,我知道钱对一个人来说有多重要,所以你怎么选我都不该多嘴。因为那是你自己的路,就算是为了钱,也不该加以责备。”



肖战吸了吸鼻子,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真诚的笑。


面前的冷茶已经暴露了他最根本的问题,他实在不爱咖啡,不是茶水间里那些浓重的咖啡味让他有了什么阴影,而是他本就不爱。


原来他从一开始就走错,因而一步错步步错。


他压根就不属于市区,无论有多渴望天上的月,多在乎钱和名气,他始终斩不断多情的根,也不能不爱王一博。



“你呢,在国企的工作怎么样?”肖战问。


“现在已经是经理了,如果还在里面做的话。”


“什么意思?”


傅琪看见肖战惊讶的样子很是开心,笑得也更开了。

肖战终于知道她有什么不同了,她不像以前那般拘束,总是害羞胆怯的,她现在可以放肆地大声笑,不必在意掉下的碎发或旁人的眼光,她变得更自信更美了。


“祝福我吧,恭喜我脱离苦海。”


“当时我跟爸妈说要辞职的时候,家里简直要闹翻天,他们虽然不是那种传统固执的人,但一个女孩家的,有一份稳定的工作和收入总是好的,他们也是为了我好。更何况当时我也是好不容易才通过面试进去的,是编制内的员工,没有谁愿意放弃这样一份铁饭碗。现在竞争这样激烈,他们怕我要是意气用事辞了职,就不会再有回头路走了。”


傅琪看向窗外,窗外的一切忙碌地庸碌着,而她还是她,看着这样繁华的一切眼里却没有半分羡慕,她真切地开心着,为自己的人生而开心。


“可我还是坚持着自己的想法,最后他们拗不过我,我就辞了职去郊区开画廊,借了些钱,还跟爸妈闹掰了,现在关系还紧巴着呢。但我确实很开心,刚刚来市区买东西,没想到还碰上了你。”


“肖战,你说神不神奇,才半年,我变成了你,你又变成了我。”她转头看向肖战,眼里满是感慨。



“傅琪,你有没有想过以后,要是没钱了怎么办,要是....画廊真的开不下去了又该怎么办?”

肖战的声音有些抖,他想起了自己,他明白说些现实的话确实很煞风景,可他必须这么做,他是个失败的过来人。


“怎么没想过?这可是我的人生啊,当然要深思熟虑,也当然要跟着自己走。我不会太执着于画廊,假设真的没钱了,我会把画廊关掉,窝在家里画画,接一些散活,能养活自己就是好事,别求什么辉煌。”

“以后太远,谁都不知道,既然它那么渺茫不可知,那就别想太多了。”



那茶已经凉透了,肖战没喝几口,茶汤里晃着明亮的光影。

他的汗全干在身上,这昂贵的衣服已经不能要了,他恨自己的现实,他只想着衣服往后要怎么赔,公寓要怎么办,工作又要怎么办,当他要奔向那男孩的时候,却横亘着这样多的阻碍,而他们之间的刺,全是肖战一个人堆砌出来的。


已经过了半小时,他像是到了什么大限,只觉得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而他还有事情没做完。



 


分别时,他们挥挥手,未来会怎样,他们还会不会有交集,无从而知,未来不就是还未到来么?


傅琪背着一只亚麻休闲包,穿着初夏的碎花长裙,一双清凉随性的草鞋,她确实很美,肖战杵在原地,目送着她远走。


约莫走了五步,她好像忽然想到些什么似的,匆匆忙忙地转过头,又再次展露笑容,她说到:“肖战我忘记跟你说一件事了,说你们不是兄弟还真是没人信,上个星期我在郊区成林巷那里也遇到了王一博,我问他你哥呢,他语气还是那样冷冷的,他说他哥在给他买雪糕呢。”


“拜拜啦肖战,无论怎样,希望你开心。”



她转身离去,而肖战却哭了。


像是堆积了整整七个月的情绪在这一刻全爆发出来,他旁若无人地哭得蹲下来,把头埋在膝上,头顶的白日炙热地烧着。那刻,光束就倏忽间变成了雨点,一场前所未有的海啸般的大雨再次袭来,它是热的,但它比所有冷雨还要冷冽刺骨。


肖战蓦然间又回到了那条郊区的街,四周的人言和目光只作虚无,那些闪烁的信号灯幻变成簌簌摇摆的梧桐树,他即将失去一切,又即将把一切都紧拥入怀。


身上的华服像是沉重的枷锁,迷途的人儿终要返航。



肖战抽出手机,睁着泪眼点开那个熟悉的电话,他流浪在无涯无际的海,似乎没有谁能抓住他了,他吃过了亏也看明白了一切,又哭着再去找当初他狠心抛弃的男孩,像极了一个负心汉,连他自己都感到不耻。


于是他的心沉沉浮浮,飘飘忽忽,第一声忙音响完之后,他便哭得更厉害了,那场大雨就像被滞留在他身体里一样,此刻便毫无保留、全无顾忌地汹涌而出。


在第二声忙音来临之前,电话被接通了。


肖战的心里只有一个痴心可笑的念头——就是他了,只要他了,其他什么的都不要。



“王一博......我没伞了,你能不能过来遮我?雨好大......”



原来当他要奔向那男孩的时候,他可以这样的不顾一切,横亘在他们之间的刺,纠缠在彼此身上的茧,都将被爱打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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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碎念:

校阅时间,6月25号。

昨晚跟室友聊到了凌晨4点半(恃着考试月没课才敢这样放肆),聊了很多很多,也获益不少,这样的夜聊我确实很珍惜,所以24号晚上没有写禁果。

他要奔向他了,无畏所有枷锁。

沙龙是我听的第一首Eason的歌,maybe?也有可能是十面埋伏,不记得了。很喜欢里面的一句“其实人生并非虚耗”,这首歌的词真的很顶,听过太多次,已经能把它都记下来了。


想要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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